接吻是上帝创造的奇迹不需要解释,也不用翻译爱的语言最古老也最年轻爱的文字最含蓄也最直接它是那样的轻柔它又是那样的有力它象春天的鲜花妩媚烂熳它象夏日的雷电猛烈相击它有时壮丽,有时委琐但更多是普通而纯真的信息当那一瞬间在你身上发生心灵会突然感到升华与纯洁啊,生活淘汰了一个又一个定律却不能抛弃这最原始的真理
我用残损的手掌摸索这广大的土地:这一角已变成灰烬,那一角只是血和泥;这一片湖该是我的家乡,(春天,堤上繁花如锦幛,嫩柳枝折断有奇异的芬芳,)我触到荇藻和水的微凉;这长白山的雪峰冷到彻骨,这黄河的水夹泥沙在指间滑出;江南的水田,你当年新生的禾草是那么细,那么软……现在只有蓬蒿;岭南的荔枝花寂寞地憔悴,尽那边,我蘸着南海没有渔船的苦水……无形的手掌掠过无限的江山,手指沾了血和灰,手掌沾了阴暗,只有那辽远的一角依然完整,温暖,明朗,坚固而蓬勃生春。在那上面,我用残损的手掌轻抚,像恋人的柔发,婴孩手中乳。我把全部的力量运在手掌贴在上面,寄与爱和一切希望,因为只有那里是太阳,是春,将驱逐阴暗,带来苏生,因为只有那里我们不像牲口一样活,蝼蚁一样死……那里,永恒的中国!
这样迟迟的日影,这样温暖的寂静,这片午饮的香味,对我是多么熟稔。这带露台,这扇窗后面有幸福在窥望,还有几架书,两张床,一瓶花……这已是天堂。我没有忘记:这是家,妻如玉,女儿如花,清晨的呼唤和灯下的闲话,想一想,会叫人发傻;单听他们亲昵地叫,就够人整天地骄傲,出门时挺起胸,伸直腰,工作时也抬头微笑。现在……可不是我回家的午餐?…… 桌上一定摆上了盘和碗,亲手调的羹,亲手煮的饭,想起了就会嘴馋。这条路我曾经走了多少回!多少回?……过去都压缩成一堆,叫人不能分辨,日子是那么相类,同样幸福的日子,这些孪生姊妹!我可糊涂啦,是不是今天出门时我忘记说“再见”?还是这事情发生在许多年前,其中间隔着许多变迁?可是这带露台,这扇窗,那里却这样静,没有声响,没有可爱的影子,娇小的叫嚷,只是寂寞,寂寞,伴着阳光。而我的脚步为什么又这样累?是否我肩上压着苦难的岁月,压着沉哀,透渗到骨髓,使我眼睛朦胧,心头消失了光辉?为什么辛酸的感觉这样新鲜?好象伤没有收口,苦味在舌间。是一个归途的设想把我欺骗,还是灾难的岁月真横亘其间?我不明白,是否一切都没改动,却是我自己做了白日梦,而一切都在那里,原封不动:欢笑没有冰凝,幸福没有尘封?或是那些真实的岁月,年代,走得太快一点,赶上了现在,回过头来瞧瞧,匆忙又退回来,再陪我走几步,给我瞬间的欢快?有人开了窗,有人开了门,走到露台上——一个陌生人。生活,生活,漫漫无尽的苦路!咽泪吞声,听自己疲倦的脚步:遮断了魂梦的不仅是海和天,云和树,无名的过客在往昔作了瞬间的踌躇。
我的记忆是忠实于我的忠实甚于我最好的友人,它生存在燃着的烟卷上,它生存在绘着百合花的笔杆上,它生存在破旧的粉盒上,它生存在颓垣的木莓上,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在撕碎的往日的诗稿上,在压干的花片上,在凄暗的灯上,在平静的水上,在一切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东西上,它在到处生存着,像我在这世界一样。它是胆小的,它怕着人们的喧嚣,但在寂廖时,它便对我来作密切的拜访。它的声音是低微的,但它的话却很长,很长,很长,很琐碎,而且永远不肯休;它的话是古旧的,老讲着同样的故事,它的音调是和谐的,老唱着同样的曲子,有时它还模仿着爱娇的少女的声音,它的声音是没有气力的,而且还挟着眼泪,夹着太息。它的拜访是没有一定的,在任何时间,在任何地点,时常当我已上床,朦胧地想睡了;或是选一个大清早,人们会说它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老朋友。它是琐琐地永远不肯休止的,除非我凄凄地哭了,或者沉沉地睡了,但是我永远不讨厌它,因为它是忠实于我的。